“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柳”谐音“留”,有着极度的不舍。柳的寓意更其丰富,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咏柳爱柳,柳是他们最为钟爱的意象之一,尽如“芙蓉如面柳如眉”、“漏泄春光是柳条”等,使之成为乐中华文化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虽也小时了了,但我终是没有学会一些小伙伴的玩法,折了柳枝,轻咬一头,手指轻捻,光洁的柳枝与皮就分离了,切断一段,用嘴唇一抿,再用指甲掐薄,柳笛即成。鼓腮而吹,笛声穿林樾。
幼时随母亲回山东老家,吃过凉拌柳芽。做法简单,将柳芽用热水焯过减轻苦味后,用盐、糖、香油拌之,山东多花生,还拌了花生碎。后来听说,以之做热菜的方法也不复杂,焯过后炒鸡蛋或者炒蒜蓉,再或者多点工序做成柳芽面团子,这种近乎“野菜”的吃法,总是比较清淡,能够保持原味的。
这之外,还可以之为茶,其历史至少可追溯至有明一代。《谷山笔麈》有记载,那时候的人们不但以柳芽为茶,还以椿芽等叶煮泡为茶。
几年前在报纸上看到一篇短讯,提醒人们警惕城郊“茶农”进城卖自产春茶。自感上了当的某先生托报纸告诫市民:当心高价买回的春茶是柳芽。而且描述混在春茶中的柳芽茶,其外形与春茶无大差异,只是干茶腰身更细,其叶修长,且无白芒。开水冲泡,茶叶散开后更易辨认:柳芽茶散开较快,春茶较慢,且芽短叶厚。两者味道也大相径庭。看来,这位先生其实不知道柳芽茶其实也是茶,只是卖了高价。
古人云:“北方柳芽初茁者,采之入汤,云其味胜茶。”将适量的柳芽与上等茶一起泡,不仅碧上添绿,且清中增爽,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后来在山东,喝过乡亲自制的柳芽茶。柳芽是在清明时节尚未开苞之前采摘的,微火烘干,炒透,贮于罐内。用沸水冲泡,每一片均两叶夹一嫩黄芽,杯中水色碧绿,氤氲的水雾中,散发出春天的气息。啜饮一口,淡而涩,喉头微苦后有甜香。据《神农本草经》所道,柳芽有消炎、清热、除痰、明目的药用。
新疆有土茶。19世纪末新疆建省,首任巡抚刘锦棠曾于此试种过南方茶树,未果。但并非新疆没有原产茶。只因新疆气候和地质等原因,所产茶品十分独特。南疆地区以榆叶茶为主,即以榆树叶子加工而成,现多以地名名之为库车茶、和田茶等。而在北疆地区,则以久负盛名的柳花茶为主。
柳花茶不同于柳叶茶,分为两种:伊犁的准噶尔柳花茶和乌苏的贡品柳花茶。而其中乌苏的柳花贡茶与西湖龙井一样,是被清乾隆帝钦点的贡茶。
清末乃柳花茶鼎盛期,编纂于宣统年间的《新疆图志》卷52中说:“库尔喀喇乌苏(今乌苏市)土产柳花,花尖瓣重叠,与叶同色,以之待茶,胜于龙井,色绿香清而性凉,能涤腹垢,淌三焦邪火。乾隆年间及光绪二十八以之入贡。”
柳花茶由每年6、7月份白柳上的一种菊花样小花酿造。对于其成因,没有明确的论述。人多怀疑是某种昆虫的杰作,当地的蚂蚁嫌疑最大。因其破坏了柳树顶端枝叶的成长,竟成了菊花样。人们采集这种柳花后,蒸半个小时再凉干,柳花茶即成。
乌苏古尔图人饮用柳花茶历史极为久远,早先牧民皆知,嗓子发炎,一碗柳花茶便能治好。每到夏季酷暑难耐时,最能清热解暑。清中叶,牧民将柳花敬献给了这里的玛尼王爷,知味的王爷遂雇长工专事采摘。还为了取悦乾隆帝,以上等柳花茶为贡品入京。此后,柳花茶身价倍增,继而被玛尼王爷所垄断,便与牧民无缘了。甚至柳花茶从新疆万里运送北京,竟成为了沿途强盗们劫掠的重要财物。致使柳花茶每公斤可卖新省币100—200元,而娶个漂亮的媳妇,顶多花个茶价的四分之一。
可惜柳花贡茶只经历了短暂的辉煌,便慢慢地沉寂于岁月之中了。1946年,江苏著名剧作家卢前有《越调天净沙·柳花》一词:“柳花不比他花,却似龙井春芽。绿色清香一把,羽翁应诧,茶经未载之茶。”那时,已少有人能够品茗柳花茶了。
塔城地区原多白柳,但不知为何,现唯乌苏乌苏古尔图镇境内几棵老白柳上才有柳花,且产量渐减,年不过几百公斤。以致成品柳花茶很少见,近年我虽去过乌苏数次,却未见之于市面。
【摘自2020年12月《吃茶去》杂志(总第73期);作者:李显坤(新疆克拉玛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