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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的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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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事和亲戚都说我是不喝茶的人,我自己也这样认为,但做为中国茶都之一的重庆人,多少都和茶有些渊缘。
  重庆是中国茶叶的主要产地之一,重庆茶树种植有着悠久的历史,在我国有关茶的可靠文字记载始于公元前的西汉初,杨雄著《方言》云:“蜀西南人谓茶曰蔎,”司马相如《凡将》篇载有“荈茶,”王褒所写的《僮约》篇中有“武阳买菜”、“烹茶尽具”之句,他们三人都是西汉时蜀地的著名的学者,所以鄂西南、川东南(现为重庆)是中国茶之起源地是非常可信的;“重庆沱茶”、“翠坪银针茶”、“西农毛尖”等,都是茶中上品,重庆沱茶曾获国际金奖。
  重庆人日常生活里是离不了茶的,谈生意要喝茶、朋友相聚要喝茶、单位联谊也要喝茶、男人下班走进家门老婆递过来的也是一杯热汽腾腾的茶、就是重庆人最爱吃的火锅也必须有茶佐餐,男人最爱喝的,就是“重庆沱茶”、女人一般是喝产于重庆的“茉莉花茶”;沱茶一砣一般二两,像个倒扣的小碗,茶叶被打的很紧,外面用张印有厂家的白纸包着,买回家,一般得用东西敲碎,才用来能泡茶喝,喝起来味苦回甜,放多放少,我喝了它,到晚上是睡不了觉的,兴奋的没有睡意,对它是怕怕的,男人们说沱茶安逸得很,提神解疲,就因为沱茶泡出来特别酽,其味道特别浓,刺激性也就特别强烈,让那浓烈的味道刺激口、舌、鼻、喉,就会感到特别安逸,这正符合了重庆人性急,又喜欢刺激的性格特点,男人们一般沱茶都放的比较多,一砣二两沱茶泡不了几天。
  女人一般对茉莉花茶情有独钟,泡这茶的时候,茉莉干花在水中慢慢舒展成一朵朵白色的鲜花,沉沉浮浮,在深色的茶叶陪衬下熬是好看,揭开杯盖随水汽四溢、满屋飘香的的还有茉莉花特有的清香味,闻着它精神都为之一振,茉莉花茶的口感也比较好,淡甜、清香而不苦涩,重庆女人喝茉莉花茶也放的不多,多了也就腻了、涩了,不多不少,一小撮,刚刚好,男人看见了就会说:“几朵花,几片茶叶在水里旋旋旋的,这叫喝茶?顶多算你尝了点茶味!”女人们顶多笑笑,照样喝着刚刚好的茉莉花茶,一天下来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打小记事起,就给爱喝茶的外公泡茶做帮手,只是帮手,看他泡,给他递递装满沱茶的玻璃罐,看他抓一把黑黑的沱茶放进空杯里,然后倒进一些滚烫的开水,把茶杯盖盖上,过一会把茶杯里的水倒掉,来来回回三次他才会端起送到嘴边茗一口,抿了那一口就会眯上眼睛长长的出口气,很舒服的样子,然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喝,几下就把杯里的茶给喝完了。
  我搞不懂这茶有什么好,又烫、又苦,一点不好喝,还觉得他浪费的很,前二次茶杯里的水还要倒掉,外公说:“一开是水,二开太淡,三开才是茶。”直到长大了,才明白这“开”指什么,指泡茶水,我们重庆把水温在摄氏一百度的水叫开水,也指这沱茶要热喝才好,才舒服。
  小时候重庆到处遍布茶馆,多如牛毛,都比较简陋,一般几张条桌、方桌,长条木板凳,泡茶都用盖碗,佐茶的都是些香烟、麻糖、葵花籽、南瓜籽、山楂片、红苕干等等小吃具多,茶馆里有两样是必不可少的,一是上茶,二是说书,我们重庆将茶馆中摆碗冲水的,尊为“茶博士”, “茶博士”其上茶功夫堪称一绝,小时候经常去茶馆找外公,经常看“茶博士”上茶,经常看的呆,要被外公叫好几次才肯跟他回家,“茶博士”都男人,一般站在离桌约一米远的地方,用食指中指夹着茶碟一搓,连扔连搓,碟就坚直了打着转,旋到各位茶客面前停下,然后茶博士走一圈,在每碟上放只茶碗,又回到原处,用手指旋出茶碗盖,盖儿都贴着碟子到位,然后,他提起肚大嘴长,擦得铮亮的壶来;看他,左手扶胯,右手提壶。举到齐耳,眼睛盯着个个茶碗,将大壶一倾一点,一点一收,只见茶水像支透明袖箭,从壶嘴向碗口疾然而去,倏然而没,箭箭入碗,桌面上无点滴泼洒,上完,他又将碗盖放在掌心里,用手指绕着碟,忽用中指一挑一勾,那盖就钢好扣在茶碗里,茶水一下漫到和碗齐,像是给略小一圈的白色盖子镶了圈环琥珀色的边子。
  绝吧,现在“茶博士”改叫茶师,在高档的饭店包房还有这种服务,一般是年轻的服务生,还是盖碗,茶师不扔碟、盖了,服务员早就在桌上放好的了,肚大嘴长的大壶还在,茶师站在桌旁冲茶的动作保留下来了,吃客们都喜欢叫茶师斟茶水,上茶已经演化成表演,成饭店一道风景了。
  茶馆说书,小时候的印象里更多的是听老人们说起的,基本没有听过,现在非常出名的说书人李伯清、吴文的重庆“言子”响在重庆的大街小巷。
  现在在偏僻的背街、郊区、远县还能看见茶馆,在市里茶馆多半演变成“茶楼”,“茶楼”环境一般比较幽雅,有背景音乐、空调等等,茶一般一小壶三个杯,多个人十元加个杯,一壶茶从几元到上百元不等,在“茶楼”除了炒菜不卖,什么都有,重庆人现在去“茶楼”多是邀几个朋友去休闲、娱乐联络感情去的,在“茶楼”很少看见上茶工夫。
  中国四大莱系之中,味最霸道的,当数川菜,尤其重庆火锅,重庆人吃火锅绝不能少一样东西——茶,无论冬夏春秋只要吃火锅,必配佐清热解毒、缓解火锅燥热之茶,一般是老荫茶和苦丁茶,店家一般用大壶熬上一大壶茶,冬天温热,夏天早早的凉好,食客来了坐下先端上茶来,让客人喝着,那天少了茶,这店家生意就别想做好。
  老荫茶和苦丁茶解暑解渴特别有效,所以,每到夏季,重庆家家户户都要泡一大壶苦丁茶、老荫茶,大人娃儿都喝,老荫茶的口感好些,清淡回甜、不涩,苦丁茶要苦些。
  重庆人喝茶外地人是看不惯的,江浙人喝茶,喜欢用宜兴茶壶,小茶壶装不了多少水,福建的工夫茶壶更装不了多少水,端起都不够重庆人喝两口,重庆人喝茶没有啥子“文化”,也不讲啥子过场,统统牛饮,显示出重庆人粗犷、实用的风格。
  这当然与重庆的气候相关,重庆夏季炎热,动一动就全身大汗,需要补充水分,喝茶就不仅仅是为了提神,如果不牛饮,一点一点地抿,让人更加感到口渴难忍,到了冬天天气阴冷,重庆又不供暖气,一般家里也不烤火,往往需要喝热茶来御寒,开水掺在杯里,慢慢品味,水很快就凉了,凉了的茶喝起来不仅缺了那茶的味道,还让人更加寒冷,于是也只得牛饮,所以,重庆人搞不懂喝茶的“品”字,重庆人泡茶多半用大号杯子,男人特别喜欢用大盅盅泡茶,一口喝个爽。
  上了年纪的重庆人是非常留恋以前的老茶馆的,难忘老茶馆里男男女女、三教九流、文人学生混在一起,喝一样的沱茶,磕一样的瓜子,呜嘘呐喊,平等相见的快乐时光,前不见,两个海外来大陆观光的年轻人,特地跑到我们公司打听“父亲叫他一定要问问马王场的那个茶馆现在还在不在,在的话,一定要替他去看看。”他们的父亲解放前在我们公司工作过,国民党撤退的时候去了海外;马王场那个茶馆还真在,依旧那么简陋,更加破败了,去的都是些进城的民工,生意很一般,两个年轻人在茶馆里边拍照边兴奋地说“终于找到了,照片带回去,父亲看了一定高兴。”
  和重庆人行影不离的茶,融进了重庆人的血液里,宁可一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是重庆人对茶最好的诠释。

     【摘自2018年《吃茶去》杂志;作者:胥霞重庆巴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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