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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园轶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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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梨熟了。久病的母亲想吃老家的梨,嘱托我抽空回老家摘一篮梨回来。我暗自笑母亲有些糊涂了,梨值几个钱,城里满街可见。母亲说,立秋了,顺便到池塘边把几株茶叶捋下来带回城里制成片茶。

老家的茶园是爷爷留给父亲兄弟仨的。爷爷的茶园有些与众不同,大的茶园在小山坡上,面积不大,百十来株茶树,下面是个茶园,菜园的周边也种茶树;中等的茶园就是在自家菜园的周围种上一圈茶树,茶树密密麻麻,形成几堵树墙紧贴着篱笆;小的呢,就是几行或者这里三五株,那里七八株的一块地,比如,池塘边上的几行茶树,在爷爷的心中那也是一个小小的茶园。年少时,时常看见爷爷在茶园劳作的身影,竹篓、镰刀、铁铲是爷爷在茶园劳动时常用的工具。四五个茶园,每个茶园都一个样——茶树周围的杂草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到了冬天,爷爷喜欢挑一些池塘里的淤泥倒在茶树附近,等到淤泥干了,便将这些沃土铺在茶树下,所以,来年春天我家的茶树叶子长得格外大,格外多。每到这个时候,爷爷望着这些脆生生的茶叶,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爷爷不辞辛劳的身影给我们兄弟姐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茶叶算是我们家的一项经济收入,所以茶园倍受爷爷的呵护。每年春夏爷爷将精心烤制好的茶叶拿到市场去卖,得到一笔不少的收入,可是他自己却喜欢泡老茶叶制成的片茶。上山砍柴,身边不离一个竹筒,歇息时喝上几口解渴充饥;一日三餐离不开一个茶壶,一个人喝得津津有味;农忙季节泡上一个大暖壶的片茶,喝过的人都说这茶有“肉”。父辈兄弟仨这一大家子人至今仍然保持这种节俭的习惯。

我上中学的时候,爷爷将自己经营多年的茶园分给父亲兄弟仨。爷爷给我们大家立了一个规矩:新茶归儿子,老茶叶归自己。二叔和三叔家从此多了一份可观的收入,童稚的我以为爷爷从此不再打理这些宝贝了。父亲是教师,每到假期的时候,我便随父亲去茶园除草,学习采茶。好几回我们在自家的茶园与爷爷巧遇,看看爷爷身上还是那三样宝贝——竹篓、镰刀、铁铲。二叔那时是村里茶场的场长,烤制茶叶的手艺是一流的,杀青、揉茶、晾茶、烘烤步步到位,火候也把握得准。三叔学得快,父亲学得慢。好几回父亲把茶叶烤糊,还自诩烤出的是红茶。爷爷和我们大家同住一个大院子,谁家制了新茶都第一时间用烧纸包好送给爷爷品尝,时间长了攒多了,爷爷又把新茶馈赠给常来常往的亲友品尝。

秋天到了,爷爷照例到各个茶园采些老茶叶做成片茶,我们习惯把这种茶叶称之为“老茶婆”。冬天村里的池塘水浅了,爷爷又惦记着要挑些淤泥堆在茶树的旁边做肥料。母亲和婶娘们喜欢将池塘的淤泥肥土耙到自家的菜园种菜,为此她们没少受到爷爷的呵斥。

在乡里,茶叶是一种宝。乡邻有人经常向爷爷伸手要茶,爷爷总是毫不吝啬地施舍。遇上个别小孩闹肚子的,略知医道的爷爷不忘叮嘱他人要在陈茶中掺合一些什么;赶上哪位需要老茶叶的老人或是妇女,爷爷便指定人家到哪块茶园去采摘,有空的时候还陪人家一起采些茶叶。聊着聊着,就说到这茶该如何蒸制了。婶娘说,爷爷经常是送了茶叶又送技术,采茶时还专拣高大的茶树摘。

有一回,我看见爷爷陪人家在我家茶园里采茶,便急忙上前去和客人搭话。话没说上几句,爷爷斥责我小孩子家家罗罗嗦嗦肚里没几斤料,他说如果父亲在家还要请人家去家里喝茶喝酒呢。多少年来,我一直牢牢记住爷爷这句话——为人要大度。

八十年代中期,父亲兄弟仨大兴土木,将爷爷最大的茶园夷为平地,那时爷爷已经过世五六年了。我想如果爷爷知道的话,他也许会高兴的,因为至少可以说明我们这个家族人丁兴旺。两千年以后,兄弟们陆续迁往县城居住,家里的几块茶园早已面目全非了。然而爷爷勤劳节俭、友善豁达的人品和为人处事的风格却永远烙在我们的心中。

    【摘自2016年2月第1期《吃茶去》杂志;作者:徐志鸣江西龙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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