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去》杂志刊文)清理旧物时,无意发现书页里夹着一封旧信,信封已经泛黄,对折处有岁月的褶痕。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张旧式宣纸,上书一行端庄小楷:人淡如菊,挂念是香。
心头一振,指头掠过丝丝凛冽。轻轻弹去纸上拂尘,“人淡如菊”愈显明晰,这纸上文字,何其好,字字入心。就这样,独自一人闲坐在岁月深处,静听莲花自在开落,生而自在,云淡风轻。夏夜的柔风里,尽是弥漫的夜来香的清香,耳畔突然划过一曲钢琴的小夜曲,曲调舒缓,犹如朗月在山,将群山上的点点星辰,映照得如此美妙非凡。
人生在世,踏行在漫漫旅途之中,看尽人世间的精彩繁华、人情冷暖,若能淡然处之,笑赏春花秋月,山泉烹茶,笑谈风月,人生几何?如能半截竹筒,慢吟一曲“一川烟雨任平生”的词句,人情负重将会淡去许多。人世茫茫,行走在拥挤人群之中,就像一滴雨水,汇入了汪洋大海。无论世间如何纷扰,无非是需求一个安身立命的据点。经年流浪在都市,卑微得如同一朵含羞草。家,虽然不远,手搭了凉棚就可以望见,但却是心中永远的牵挂。无论是在晨起的风里,轻拢一下额前乱发;还是在落日的余晖里,目送一只归巢的鸟雀,我只在心中默默感念:人淡如菊。
菊,淡香悠远,就像一棵树上的一朵花、一片叶。如遇风吹,定会轻舞飞扬,旋转成天空舞台上翩跹的蝴蝶,玲珑剔透。菊,永远给人一种忘情的怀念。
菊黛如花,坐观流云,南山淡如抹霞。春风梳柳,莺鸣花坞,渔人横舟回家。晚钟声里,流星南翔,你把如水的心事一一打捞。捡拾几枚不规不正的小石头,摘一两根稀松平常的小花草,我把四季的风岚雾霭轻轻地披在身上,站在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关关的雎鸠,尽情在河之洲;暮春的落英,心甘情愿地化作春泥,精心守护着枝头的花朵。
纷纷扰扰的尘世,你若淡如菊,就会口纳百川眼波流云,绝尘逍遥。长袖一舒,天作棋盘星作子,任你对弈天宫仙人;笑谈时,清茶一杯,地当琵琶路作弦,随你弹琴高山流水。
这菊,已经如我心怀!念想昔日旧友,住在雅舍里的你,可否随心雁阵,在晴空织就一个精妙绝伦的“淡”字?我知道,你近乎默然的面容,一定是疲惫了一次一次的心计谋算,疲惫了一场一场的风花雪月,疲惫了经年的奔波往复,疲惫了林林总总的“入世”规则……
今晚难得月光如水,你何不做一回淡菊:吟风初春,薄酒凉夏,醉月中秋,钓雪寒江?
每每有朋自远方来,都要万千叮咛:他可以高贵如牡丹,你可以优雅如兰花,但我心醉于那一朵淡淡的菊花。
滚滚红尘,惹恼日子,而我偏偏苦于无力承负,那就淡如菊吧!佛坐莲花,笑谈人痴!莫名里,我自觉是一个痴人,一颗顽石!懒得去管它,一切随缘,云淡风轻,岂知我已是心淡如菊!
朋友,人生在世,人淡如菊,挂念是香。甚好!
(摘自2012年第4期《吃茶去》杂志;作者:艾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