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手赏具
多么虔诚
此时，我们坐在椅子上，抑或站在屋子里
身边最好
有一株植物，不高，不低，不粗，不细
这样，我们就可以用绿色的心神
聆听婴儿的哭声
这哭声，正透过鲜红的脐带
触摸母亲的微笑
如果一枚紫砂壶，能轻轻发出入世的邀请
这哭声，就会追随一叶茶
潜入我们的血脉，并从每一个毛孔里
吐出香香的阳光和呼吸
烫杯温壶
一个杯子多像一个人。一个壶多像一个人
当思想
用沸腾的手指拂弄起每一寸肌肤
平时的凄冷，孤独，抑或苦苦的期许
就有了悠长的意韵
何尝不是呢？！一滴又一滴水
正在解读，静和净，对于香的影响及意义
当微凉，从壶中出发，从杯中远行
我们就向起点，靠近了一步
马龙入宫
我是王！我要回宫休息。也许不睡
这与危险无关
有关的，是你把我捏在指尖
像一柄剑，每一道锋芒都直抵内心
就这么简单
偶尔，你会舞起来，像项庄
而我不是沛公
而你，也意不在我。我是王
你只想把我外露的霸气
内敛为水。然后，给围在周边的人
送去一波微澜
洗茶去垢
光阴苦短。短，是一个动词，一直在动
太阳升起的时候
夜就来了。它正站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窥视昼的表情
白天的秘密很多。白天的假象很多
白，其实不是很白
就像一叶茶
躺在壶里，有时也会令壶产生厌恶
厌恶的不是茶本身，而是
隐于茶内茶外
那些被白涂抹的黑，或芜杂，或污垢
所以，要净身，迅速净身
用沸水这副良药，净身
然后，让一叶茶，大喊一声，疼
疼就疼吧！不疼，一叶茶
永远不会重生
冲泡示敬
请你不要说话。用眼睛说话也不行
请均匀地呼吸
否则，我的手会发抖
这样不好！这样，显得你不礼貌
这样，我的动作
你听不到。这是一个虔诚的动作
错过，也许就是一生
好！当我点头三次，你就可以
把我的心情带走
或者可以再坐一会儿。好戏
才刚刚开始
春风拂面
记住！是拂，不是吹。这是两个
截然不同的概念
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用手
拂去我脸上的灰尘
轻轻的。柔柔的。痒痒的。甜甜的
所以我知道
拂，与爱有关，与情有关
与阳光的呼吸有关
是的！拂一下
我们才能把那些内心之外的部分
剥离开来
只留下，悠然，淡雅，纯粹
封壶存香
故乡越来越远。他乡也越来越远
当我隔着四十年的记忆聆听一朵花的笑声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了
没有惊雷，没有闪电，也没有疼痛
就像那条伸延的小路
还站在那里，没有笑容，没有悲伤
它的表情一动不动
它不管身边的草，抖出多少风
当太阳从乌云中探出脑袋
我的体内体外，就有两股气体在相互撞击
或许，这莫名的东西
也想在尘封多年之后，感受一下
泥土的呼吸
分杯待饮
分，是一个静止的词。静在母亲
分娩的喜悦里。静在父亲，挥舞的巴掌上
静在，扬起的尘土中
静在一种媒介和另一种媒介相亲的地方
静在阳光、微风和雨水交错的节点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让它动起来
也许，当你托举的重量
超出你的想像，抑或压得你近乎窒息的时候
一缕飘渺的气体，已经与你的灵魂一起
缓缓升腾
玉液回壶
世界是公平的。只是，给你的东西
有时急一些，有时缓一些
有时多一点，有时少一点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倒入你杯子里的，终究还要倒出去
不管时间长短，最后只剩下
或大或小的一堆残渣
风一来，连一堆残渣也没了踪影
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
当你伸出手
接住，抑或接不住
色、香、味，都成了匆匆的
一瞬
茶汤分壶
十分人生，只给你斟上七分
剩下三分
让你自己去慢慢寻找，慢慢体味
这是神灵对你的尊重
不管你，能不能品出其中的奥妙
你手中的杯子
与你的期望，都有一段距离
而距离不仅产生一种美
还能滋生一种香
只是，这香，飘着飘着
就没味了
只是，有的人，在无味之中
却参到了味
以礼奉茶
注意！请你一定要把双手伸出来
并躬身而起
轻轻地，接过一段飘香的历史
否则，你就不会真正悟透
一叶茶的纯度
然后，然后你要把杯沿，轻轻地
送到唇边
用虔诚的心，舒缓，再舒缓
吮一丝，再吮一丝
源于大自然的气息
这时，你就能清楚地看到
你的对面，有一个人，很像
一页纸
上面，写满传承的文字
闻香陶醉
此时，无声是一种佳境
阳光的手指，轻轻穿过玻璃，然后抚摸
抚摸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弄出风
风很调皮，动不动，就搅乱听觉
而听觉，会影响
你的嗅觉，这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那么，就让阳光静止
这样，你才能用视觉，抓住
一只鸟飞翔的羽毛
多好！这羽毛正好钻入你的鼻孔
让你觉得，自己好像
飞起来了
飞就飞吧，偏偏在飞的当口
有微笑，在你的对面
发出了声
悠然品茗
音乐响起。最好是古典的音乐
最好还有一位古典的女子
翩翩起舞
她的眼神很会说话。她的手势
很会说话
她的双脚，带起一缕又一缕
轻柔的风
此时，你可以用手指轻叩桌面
并把节拍，舒缓成
一首古诗。两句古诗也行
只要压上一个意味深长的韵脚
也许，你就会见到
南山下的诗人
【摘自2018年第4期《吃茶去》杂志；作者：白俊华（辽宁沈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