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去》杂志)在三月,我原是那个单纯的爱笑爱说爱唱的采茶人啊。
是在那个花开的早晨吧,鱼在溪水中轻快地翻了个身之后,我有了心思。春天呵,醇厚而爽口的岂止是汤水?鸟语花香,你唱的,就是甜美的歌。你走过的,就是幸福的路。可你的美,却铸成了我无望的等待。观音,我的观音,为什么会有一个冷冰冰的铁字在前?
现在是秋天。我的皱纹与白发使我变得更加柔情和忧伤,我不太容易激动了,心中却依旧充满激情。爱是件奢侈的事,两个相爱的人注定难以平淡厮守,不搞出生离死别来就不会罢休,而和自己不爱的人朝夕相处,其实比一个人生活更凄寂。朋友之情如此,男女之情也是。因为太在意,往往伤害的总是最亲近的人。
好在我只是在等待,尽管是那样的盲目。但从不指望会有女子跑到面前说:我喜欢等待的男人。等待一旦期盼暧昧,就无可避免开始庸俗化。如果是那样,本无须等待,也不值得等待,就像山上生长的矮小娇气的茶树,与野花为伴,芳草为邻,本无进城登大户人家厅堂的奢望。
等待,等一个人,那个人是你。可你是谁,我不知道。就像你的名字该有多么好听,可我唤不出来。流年像风一样消逝,童年、少年、青年,初恋时的眼神,青春的幻象与梦……而等待是庄严的,晨时的清冷,竹林的清新,薄雾透出苍茫大地的轮廓。物是人非,谁拿流年乱了浮生,又拿浮生扰了旧梦?
水流花开雁飞过,因为等待,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再孤独。只是从春到冬,我也有过回首,仿佛是轻拂记忆的一点浅愁。
等待不属于集体行动。需要我等的人不多。我要等的人也太少。
走在街上,有一次远远地遇到穿棉布上衣和白色裙子的女子,我恍惚中以为那就是你了。我想走过去招呼她:观音,你好。
可是还在这样盘算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把背影演绎成绝望的姿势。
偶然看到一部冗长的电影,叫《爱情短片》,十九岁的男孩一直迷恋着对面公寓里的女人,做各种属于暗恋者的歇斯底里的事,暗恋的过程就是苦苦等待的过程,最后他得到机会跟她示爱,女人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吻我?跟我做爱?和我一起去旅行?他的要求竟然只是:一起去吃雪糕。这个电影后来的剧情急转直下,变成了一个悲剧,女人告诉他:这个世界没有爱,只有性。这个执着等待的男孩从此模糊了眺望。往事成为被遗弃的茶渣,发出腐烂的气息,他明朗的眼眸里沧桑凝聚。
有些事是可以记住的,有些人是可以等待的,而有些事有些人却是要用一辈子遗忘的——朋友在春天这么说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到了秋天,就像记忆那些已经久远的爱情,记得住的大多是那些点点的细节。暮色苍茫。风从树林里吹来清凉。天凉好个秋。为什么不同于绿茶在春天的香高汤浓,秋天的铁观音香气反而更高呢。等待中的我早过了不惑,有些事我明白了,有些事我还是不懂。
等待,等待。就像一杯热气袅娜的清香型的兰花香铁观音,就像许多年以前的浓香型的米香铁观音,就像许多年以后的蜜香铁观音的……或许等待是一场浪漫的心酸,或许等待是一帧幸福的经典。千帆过尽之后,花落还是花开呢?
等个人,等待没有夏天,也没有春天,一切如同秋风里!
等待没有夏天,也没有春天,一切还在秋风里!
(摘自2011年第4期《吃茶去》杂志;作者:赵士祥)